梭罗在瓦尔登湖畔搭起木屋的那个春天,大概没想过两百年后,人们会为了一套房子耗尽半生。
他从附近林场捡来废木料,用斧头劈出房梁,屋顶铺的是亲手剥的树皮,整个屋子算下来只花了二十八美元十二美分。
我摸着书页上记载的账单,想象他蹲在湖边削木桩时,指甲缝里嵌着的木屑该是怎样的温凉。
那屋子小得可怜,宽十五英尺,长二十英尺,壁炉占了面墙,床就架在壁炉对面的木板上。
他说清晨醒来时,能看见风把炉火的火星吹到房梁上,像撒了把红磷。
现代人恐怕无法理解这种简陋 —— 上周我去看新楼盘,销售带着我在样板间里转,指着厨房亮闪闪的瓷砖说:“您看这砖,专门选的防污款,打理起来特方便。” 我数了数天花板上的射灯,光厨房就装了六盏,打开开关时亮得人睁不开眼。
梭罗在日记里写过个细节:有次暴雨冲垮了烟囱泥灰,他干脆拆掉半边墙,坐在床沿看雨丝斜斜飘进屋里,落在火塘的余烬上滋滋作响。
这种与自然坦诚相见的居住状态,在钢筋混凝土的城市里成了奢侈。
前几天朋友来找我喝酒,醉醺醺地掏出手机给我看银行扣款短信:“你看这房贷,每个月准时扣,比我交水电费都积极。” 他刚买的公寓确实方便,水龙头拧开就有热水,可他每天下班回家累得倒头就睡,连水龙头没关紧滴水的声音都听不见。
现代人造房子像在筑巢,却把巢穴变成了牢笼。
梭罗算过一笔账:普通人若想攒够买体面房子的钱,得先给房东打十年工。这话放在今天更触目惊心 —— 我有个同事为了凑首付,把老家父母的老房子都抵押了,现在每天下班要去开网约车,说想快点把 “水泥盒子的债” 还清。
可梭罗的木屋没有债主,春天他在木板缝隙里发现筑巢的鹪鹩,还特意把钉子钉得浅些,怕惊了那对衔草的鸟夫妻。
去年冬天我去参观过仿建的瓦尔登湖木屋,复原者特意保留了门板上的斧凿痕迹。
同行的建筑师指着粗糙的木梁说:“你看,这才是居住的本质。”
可转身他就接了个电话,讨论某个楼盘的外立面要贴多少成本的大理石。
现代人把房屋当勋章佩戴,却忘了梭罗说过:“最好的房子,是能让你忘记它存在的地方。”
凌晨三点我常站在出租屋的阳台上,看对面楼的灯光。
想起梭罗在木屋落成那天,坐在门口削木勺,直到暮色把木头染成深褐。
他没给房子刷漆,说要让风雨在木板上留下自然的纹路,就像人的皱纹应该留给岁月。
而我们在城市里奔波,把房贷合同锁进抽屉,却不知道当水泥墙越砌越厚时,我们究竟是住进了房子,还是把自己砌进了生活的模具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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